星辰大海

【启副启】送葬

#微副启/启副
#私设如山

  张日山这个小兔崽子,居然还以为我不知道,认不出他来,其实我心里清楚得很。

  我死的时候,他就站在我跟前。违反了我给他下的最后一条命令,千里迢迢从北平....呸,现在叫北京,从北京新月饭店赶过来,来到格尔木这个鬼地方,来到这个鬼疗养院里,来到我面前。

  真烦人,真的。

  鬼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要死了,怎么顶着易容伪装的那张假脸坐上飞机,又是怎么混进给我“送葬”的队伍来的。按理来说,像他这种,军用罐头一样放不坏的张家人,不是应该连身份证都没有吗。

  等等,老子好像也是张家人。

  算了,想不明白就想不明白了,去你妈的,反正我就要死了。

  要是在这会儿没有人突然在我断气之前给我一枪,那我估计就是老死的。老死,然后火化,然后埋了。

  说真的,像我这种人能老死,文明一点说,寿终正寝,那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。我上辈子修没修福气我不知道,反正这辈子是没有。

  这些年,无论是当兵还是下墓,我害死的人都不少,所以恨我的人也不少。不说别的,只说清洗九门时,我下令杀了多少批人?名单一张张交出去,轻飘飘的一张纸,密密麻麻全都是人命。死人是常有的。可那些人,有多少到死都相信我,看见枪口了,还觉得我不会杀他们.......

  所以,像我这种人,自然不应该寿终正寝,死无葬身之地都是轻的。

  所以,按上头的意思,我还能在格尔木这个破地方苟延残喘,是给我的优待。

  呸。

  每当这个时候,我总是后悔,当年知道张日山烧美国商会时,我给他加的薪水太少了。

  算了算了,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.....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,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,对吧?

  对不对我也记不清,那些个书看得我头大。

  我讲真的,当年转了身份之后,搞过那么多次教育,那么多次集会,我什么玩意儿都没记住过。我这人有个毛病,听见人讲废话我就犯困。以前我在长沙的时候,经常因为讲废话这种事儿训老八,现在想想,也过了好多好多年了。

  我还记得我最后遥遥在人群里看了他一眼,他是个聪明的,懂的也多,到了欧罗巴,也能活的好好的。

  每次想到这一点,我多少还是有些宽慰的。我一般白天不想这些,白天我不能当个人。只有噩梦惊醒的时候,我才能躺在床上,带着点享受地思考着这些,这是完全属于我自己的时刻,我可以点起烟,慢慢地抽着。

  好好地看一看,那些滴着血的旧伤。

  不过我到底还是记得一点事儿的。

  我眼力不错,挑明器可以,看东西当然也行。我记得最清楚的,是那时候,放那种老式的黑白电影。当然,我们不去后来那种有北冰洋卖的电影院,我们是在资料室里,看教育片。当时是要关灯的,人人都那么严肃,绷着身子,防着四面八方的眼睛。只有关灯的时候,从亮到暗就那么一瞬间,一般人会短暂致盲,可以放松一会儿,不用把腰挺得那么直,当然,我从没说过,我能看清东西。就那么几秒钟,我瞥见过前面一个平时特别严肃的老首长,悄悄握住了他爱人的手,然后又悄悄地放开了。

  不过,这种事讲出来也就有点无聊了,大概是因为我老了。人老了,总归是刻板而无趣的,陈旧,腐朽,死气沉沉,喜欢回忆过去,喜欢记住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。当然,我这么说可以,格尔木别的老头们这么说,是要被我打哭的。

  我没在那几秒放松过,我是当兵的出身,坐直已经成了习惯,和干文职的不一样。

  不过那天的那几秒,我突然就不想把腰挺得那么直了。大概是那天写了一天的材料,我也有点累了。我可能是,需要找个人帮我写材料。说来说去,材料写的我最满意的,还是张日山。我还挺想他那天就在那的,就在那个破放映室里,就在我旁边。哪怕不帮我写材料也行,不需要什么理由,也别有什么人来管,就像今天这样,突然出现在我面前。

  我想过那么多次,今天快死了,这个小兔崽子倒是来了。

  真他妈的晦气啊。

  不是我晦气,我是替他觉得晦气。千里迢迢跑过来,见我这么个快的死人。

  等会儿估计还要动手烧尸体。

  像我们这种人,常年下地,身上多少都带着尸毒,死了要赶快火化,不然鬼知道会尸变成什么东西。不过我觉得我就是尸变了也应该是个不一般的粽子,毕竟我杀了那么多粽子,死了也要强一些的吧——

  上面的估计也是这么想的,所以特意派了个小分队来烧我,也是挺给面子的了,结果还让张日山给找机会混进来了,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不死,让他们白跑一趟多伤人。

  当然,我死不死也不是我能决定的。

  小时候在我们那边,人死了是要办丧事的。除非全家一起死绝了,那你没辙,拉倒,不办了。不然就算再穷,活着的人也是要借钱来办一办的。我记得,当时邻居家大娘死了,那个唢呐吹的,街坊邻居几户家里的鸡都跟着叫。

  唢呐这玩意儿,真的是可以从你出生吹到你头七。不知道这么多人里,有会吹唢呐的吗?

  反正张日山不会吹,他是可以排除掉的。嗯。

  看见他我就来气。真以为站的朝后,我就看不出来是你戴着人皮面具。

  “那个小同志,对,就是你,你过来一下,你今年多大了?”

  哪躲你,给我过来。

  “没事儿,就是觉得你长得挺像我以前的副官,挺好的”

  当永生与尊严变成一道选择题的两种选项时,对我来说已经是必然的结果了。

  我做不到,也护不住他,是我无能。

  所以也就是这样了。我只能让他走,走的远远的,我只能暗地里,把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解决掉。

  所以也就是这样了,我只能不见他。

  我不能见他。

  “阴差阳错的,我有好久没见过他了。他年龄,比我小那么一点。希望他过的不错,起码比我好。”

  “这样我才能放心”

评论(16)

热度(107)

  1.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